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京城护工:挣扎在医疗生态最底层

阅读1444 | 发布日期:2007-11-01
    医院护工蔡之强要跳槽了。他所在的利尔公司在北京一家三甲医院的护工竞标中失利,正在撤出。他将成为向该医院提供护工的新公司的员工。之前,利尔公司已经为上述医院派遣护工近一年。
  两个月前,北京市卫生局长金大鹏称,北京将扩充护士队伍,在不久的时间内逐步取消护工。此后,北京许多医院开始裁撤护工编制。
  “擦屁股”的工作
  猛然之间,他抡起手臂,甩了蔡之强一耳光。满脸微笑瞬间被打飞,蔡之强懵了。蔡之强来自江苏北部农村,从小到大从没被打过脸。“对精神病人我都是有防备的,但第一次见面,家属隐瞒了病情。”蔡事后说。
  事情发生在8月下旬的一个晚上,他刚刚认识那位老人。床边是家属,老人躺在病床上。蔡之强凑近了点,俯下身去,笑眯眯的:“老爷爷,您好。我叫蔡之强,是来……”话音被这记耳光打断。
  好一会儿,老人的闺女看蔡之强没有动怒的意思,说了句“我爸脑子有点糊涂,他连我们都打。”
  蔡之强满脸的尴尬。他安慰自己,给了那份钱,就得受这份罪,这一切都是自己选的。
  北京市卫生局统计,长期以来,北京护理人员紧缺,初步估计护士缺口在1万人左右,一些基础护理只能由护工完成。目前北京护工大约有3万人。
  护工最早何时出现,早已很难考证。据说最早曾出现在一些“特殊”家庭,如巴金的一个护工1992年起就跟着他。但那时,距蔡之强成为护工还有8年时间。
  2000年,蔡之强在北京郊区一家私营医院放射科,负责拍片子。有段时间,他总见到一对结伴来看病的女人。从年纪上看,好像是母女俩;从态度上看,却又有点不对劲。
  那个五六十岁的病人总在骂“女儿”:“神经病,脑子有毛病。”被骂的女人,三十多岁,无论“妈妈”怎么说,她都不吭声。
  终于有一天,蔡之强才知道这个被骂的“女儿”是护工,每月工资1000元左右。
  也就是那一年2月,国务院公布了数易其稿的《关于城镇医疗卫生体制改革的指导意见》。意见确定了“鼓励各类医疗机构合作、合并”,“共建医疗服务集团、营利性医疗机构、医疗服务价格放开,依法自主经营,照章纳税”等条目,许多民营营利性医院纷纷建立。
  当时的蔡,就在北京一家私营医院负责拍X光片。为节省开支,医院安排他同时烧锅炉、送暖气,还身兼保洁和除草等工作。头儿承诺每月给他500元,实际到手只有300元。
  当时的公立医院虽是公益型事业单位,但财政上是“差额补贴”,政府每年拨给医院的钱,都不够退休人员的工资,医院进人时,财政也不补贴工资。因此,各家医院为了追求经济效益,对进人卡得很紧。同样一个编制,进一个医生带来的收益远远大于护士,因此,医院将护理的人力成本一减再减。这也形成了中国医院护理人员的巨大缺口。
  以北京一家著名的专科医院为例,患者多为高位截瘫病人,在护理上有其特殊性,护理者必须学会“敲尿”。这是一种刺激导尿办法,每隔三四个小时弯曲手指、扣住膀胱处敲击,通过条件反射刺激病人排尿。然而,这种敲击在节奏、力度等手法上专业性极强,没经过培训,大多无从下手。况且,这类病人一旦不能自理,旷日持久,坚持数月甚至数年,需要护理人员陪在身边。
  护理的缺口被市场看中,大量的外地务工人员涌入医院,形成了有规模的护工职业。费用也随之转嫁到患者家庭。
  当年碰上的那位“女儿”护工每月上千元的工资彻底震撼了蔡之强。在他看来,人家只要陪别人看看病,一个月挣的钱就是他的3倍。26岁的他,决定从私营医院向公立医院的附属产业挺进。
  交中介费时,医院负责招护工的领导,把小伙子拉到旁边,用只能一个人听见的声音说:我们的确要人,但你要想清楚,我们就是找人来给病人擦屁股的,挺脏,挺累。
  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,还是不能接受,听完这句话,蔡之强调头走了。
医院生态系统
  几天后,蔡之强回来了。这个做过木工、矿工、洗碗工的卫校医士专业毕业的中专生,最后还是将两三百元的介绍费交给了中介。
  他的第一个病人是个十几岁的小伙子,在工地摔伤,胸部以下完全失去了知觉。蔡之强必须帮他两小时翻一次身以防褥疮。因为护士一天只能过来查看几次,更不可能为患者翻身,这是护理员的职责。
  当天晚上,蔡之强按时给小伙子翻身,护士查看的时候,过来问一句:“翻了么?”“翻了。”
  护士来了三次,问了三次,第一夜过去了。
  “护士压根儿就不相信一个护工能准时给病人翻身。”
  当时的蔡之强很委屈。隔了几天,护士发现病人没长褥疮,才开始相信他说的是真话。
  蔡后来总结:“在医院,最主要的人是大夫、护士、病人、病人家属。几方都能说得上话,但护工永远放在最后,无论对与错。”
  要想保住这份工作,有眼力见儿是最重要的。尤其在北京的大医院,遇到形形色色的人,每种都有不同的问题。
  有个40多岁的男病人,自称在大机关工作,他不怎么说话,家属却“挺会来事儿”。喝水总是嫌冷嫌热,靠枕总是嫌高嫌低,点滴中哪怕有一个微小的气泡,就忙不迭喊护工叫护士来处理。
  回龙观医院工作的另一位护工小张对此经验丰富。在这个专科医院就诊的患者大多神智不是很清醒,但家属宁可相信他们,也绝不相信护工。他们曾遇到一个老太太,每次家属来探望她都哭诉,说护工对她不好,虐待她。家属信以为真,非要换人,一个月换了8个护工。
  而有时候,是病人自身比较特殊。在回龙观医院,蔡之强护理过一个患了帕金森症的老人。由于神智不是很清醒,他总是怕人害自己,什么也不肯吃。
  家属对他的病情很清楚,走之前塞了50元钱在他手里,嘱咐一定要给老人吃饭。回龙观医院的护士用特制的约束带把病人绑好,要求护工一点一点的撬开他的牙。蔡撬了很长时间,才勉强张开嘴,就这么着喂了几个月,最后老人病情好转,才不那么辛苦。
  几年见闻,蔡之强最终明白,在医院里,护工是生态系统的最低端,一定要和护士搞好关系。
  一方面,会和护士、护士长搞关系的护工,工作上比较吃得开。另外,护工公司每年要和医院签合同,护工能把关系搞好,就意味着公司能在一个医院存活。
  比如说要嘴甜,会说话,要见人就称呼“老师”,抽空攀两句家长里短。男护工也要学会逗逗乐,说点小笑话。这一法则适用于全体护工。包括“白工”、“黑工”、学徒工。甚至在他们之间,还有另一套生存法则。
  护工如何赚钱
  按蔡之强的话来说,黑工,就是没有什么医学背景,老乡套老乡的来到大城市;而白工,指的是护工中介公司介绍的,有些甚至还经过培训。
  学徒工是另外一种,学校和护工公司签了合同,让在校生以实习的名义在医院工作,工资返还给学校。由于他们大部分比较年轻,而且赚的钱多数都给了学校,因此,他们从不在“白工”和“黑工”之间掺和。
  与此同时,白工和黑工在医院生态系统的最底端,仍然要争抢地盘。在一家医院的神经外科,“黑工”和护士长搞好了“关系”,完全占领了“地盘”。
  另一方面,神经外科的病人多半不好护理,打人骂人都是无意识的,白工有所选择,不愿接活。
  有的医院里,病人家属给护工公司每天60元,公司给护工40元。每签一家医院,公司再按一定比例给医院钱。这时,医院本该承担的护理成本,反而成为一笔进账。
  一般来说,北京现有的护工公司大都以物业公司的名号注册,和医院签约,专门为该医院提供护工服务。蔡之强进的第一家护工公司阜康诚,是北京市最早成立的公司之一。他也是最早的员工之一。  最初,家属给公司每天40元的护理费,护工拿22元。24小时工作,每个护工一个月大概能挣700多元。
  不过,公司和护工之间没有正式的合同,三险不包,连体检都是自费的。
  而护工24小时连轴转的工作,却是非常辛苦。有报道说,2004年3月8日,北京一家医院年仅30岁的护工李建虎,连续3个月24小时工作,在护理病人时突然四肢抽搐,瘫软在地,40分钟后死亡。经诊断,过劳猝死。
  事实上,在国外,护工的工作要求是很严格的。一位在加拿大做过护工的人描述道——我们是有一定的工作范围的。超过了我们工作范围的事,我们可以拒绝。比如,我们可以帮客人吸尘,但只是针对病人那个房间,整个房子叫我们吸尘,是不可以的,那是HOUSE KEEPING 的事。再比如洗衣服,我们不会用手帮他洗,如果他要你手洗,我们可以拒绝。我们只是负责把衣服丢进洗衣机。这也是对我们护理人员的一种保护。
  在中国,只要客户不责备,双方价钱满意,护工和家政人员一般分不清楚。
  一道特殊的门
  2003年的非典,曾给蔡之强打开过一道门。
  事实上,那时的北京市场已经在向外地护工开放了。一篇报道曾从侧面反映了这一点:“从来都不缺护工的医院现在青黄不接,每月4000元的高薪竟招不到一个护工?”
  和这些人不同,蔡之强对非典的心态很振奋:“可惜非典两个月就结束了,要是再长一点,就好了。”
  那一年,他和另外几个护工一起,被公司抽调到海军总医院,奔赴小汤山。誓师那一天,他和2000多名海军军医站在同一片草坪上,每个人都和领导握手。发了生活洗漱用品。
  “坐在车上,我一点也不害怕,反而很激动。我终于和别人一样,被人当人看了。”
  他至今还记得海军总医院的自助餐,“自助餐,你知道什么吗?那就是端着盘子,想吃什么拿什么”蔡比划着,一脸的兴奋:“大家都是一样的伙食标准,第一次去吃饭我吃了八九个鸡腿。后来又看见那么大的虾仁,虾仁啊……”
  暂时的乱世,反而让蔡之强觉得舒服,惬意。他不愿离开,并萌发了留下的冲动。
  非典时,他的手被针扎到,极端的恐惧也没能让他向上级汇报。“要是汇报了,他们一定要把我隔离开去,那我就不能再留在那里了”。
  融入医疗系统的欲望支撑着他,一直撑到结束。但结果是,非典成为了他的光荣,成就了他的梦想,却没能给他带来实质性的“好处”。
  非典过后,参与那场战斗的海军军官工资上调两级,职称也上调,蔡之强只得到了两万元人民币。但一切到此戛然而止,蔡又回到了自己的公司。
  “非典要再持续几个月,也许我就是海军总医院的正式工了。”
  非典给蔡之强打开了一扇门,又无情地关上了。
  市场的最前沿
  被大潮推搡着,被命运紧逼着,被野心左右着,蔡之强开始了另一次努力,他带着一个新的视角,观察起目前的护工公司来。
  他所在的阜康诚公司在2004年发展到鼎盛时期。电力总医院、回龙观医院、护国寺中医院、丰台医院都是他们的人。加上其他几家医院,公司的护工遍布北京市场。
  随着公司的成长,蔡之强在这个领域也小有名气了。这时,另一家护理公司给了他很大的诱惑。  利尔公司陪护分成专业和普通两种。专业的12小时一个班,每12小时病人给公司54元,护工拿34.5元。这比原来工作24小时拿40元要多得多。
  蔡之强毫不犹豫的跳槽了。由普通陪护,发展到了专业陪护。从那时起,他穿上了利尔公司的专业陪护服装(白衣白裤镶蓝边),戴上了写有名字的胸牌(押金20元),工作时间由24小时变为12小时。
  与此同时,他不停地接活,在他们公司,他一个月能拿2000元左右。
  “这工资是算高了,但我还想进行原始积累,开自己的公司”他说。
  然而,随着护工公司市场的饱和,医院护理部对护工公司公开招标。
  从今年6月起,利尔公司和其他几家公司一起,展开了竞争激烈的招标活动。到8月,这次招标几乎进入白热化。
  利尔流标了。摆在面前的是另一个难题,公司现有的护工,何去何从?
  跳槽了,其他护工怎么办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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